关于扶南运河，本号发表了多篇文章。最近的一篇《柬埔寨扶南运河停工背后：资金困境、国际因素交织还是另有隐情？—— 基于生态影响研究的探寻》，实际是从生态和国际关系博弈这个侧面来看这个问题，是AI将一篇纯学术论文改写而来，尽管内容是学术的，但隐含着国际关系的博弈，目的是让读者了解到中国海外投资的面临着的复杂性。该文标题其实已经隐含着该项目首先没有解决资金问题，还面临着国际关系和生态问题。

在该文的读者留言中，有“带偏了”，有“停工的消息从哪来”等看法和问题。今天我们从中国海外投资的基本流程和要求来分析一下这个扶南运河事件。首先在此表示，作者没有任何内幕消息，完全从正常的逻辑推理来分析。

一、PPP模式是国际通行模式，可以利用市场的手来克服政府乱投资的冲动

本号最早谈扶南运河的文章《柬埔寨扶南特科运河项目：中国谨慎对待》就已经提示：

扶南特科运河项目最初被认为是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一部分，由中国交通建设公司（CCCC）进行可行性研究（中国路桥集团公司CRBC是其全资子公司之一），预算为17亿美元。然而，由于中国对该项目的兴趣减弱，柬埔寨决定由西哈努克自治港和金边自治港等国内机构以及私人金融家成为主要投资者，持有项目51%的股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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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Vannarith博士的说法，与最初预期不同，中国对100%投资Funan Techo项目不感兴趣。尽管中国对该项目的投资兴趣减弱，但柬埔寨已成为该项目的主要投资者。专家们指出，17亿美元的预算可能低估了项目的实际成本。

另外据报道，包括西哈努克自治港（PAS）和金边自治港（PPAP）在内的柬埔寨国有企业现在将控制大部分融资，并作为投资的大股东参与投资。根据政府的说法，中国路桥集团公司（CRBC）将持有剩余的49%。

去年，中国路桥集团公司（CRBC）同意对该项目进行可行性研究。柬埔寨官员表示，这家中国国有企业可以为运河的一部分提供资金，但CRBC尚未发布其研究报告或做出任何公开承诺。洪森否认这条运河将成为中国“一带一路”基础设施计划的一部分。

扶南运河承载了柬埔寨新老两代领导人的厚望，运河名称“扶南特科运河”（通常叫德崇扶南运河，翻译的不同），意即“扶南帝国的伟大运河”，表达了柬埔寨应该恢复老祖宗的荣光，建设强大而繁荣富强的现代化柬埔寨。

很显然，该项目首先是一个具有重大政治意义的工程。从盛大的开工仪式的日期选择的是前首相洪森的生日8月5号、全国人民放假庆典、媒体铺天盖地就可以轻易感知。

其次，柬埔寨的媒体也做好了各种铺垫，密集的宣传人们担心的问题毫无问题。一是项目的经济性没有问题，湄公河传统的物流水道每年向越南缴纳的过路费就基本上可以抵偿投资；二是尊重国际规则，已经向越南和湄委会通知；三是资金没有问题，项目将采取BOT方式（PPP模式的一种方式，建设-运营-移交），中国是重要的合作伙伴，股权的设置也充分考虑到国际舆论，也不存在中国的债务陷阱。

但是细心的读者可以看出，与自媒体形成反差的是，中国的官方媒体是极少报道中国参与了该项目。这里面有需要了解，国际项目的投资决策，尤其是涉及基础设施和投资金额巨大的项目决策是一个漫长复杂的过程。如果说2013年-2023年前10年是“一带一路”1.0时代，那么，2014年以后则是2.0时代，讲究的是“小而美”、“市场化商业化运作”，尽管不排除一些重大工程和基础设的投资，但也要通过极其认真的研究和决策，而非简单的以项目的政治挂帅来决策。

二、代表中国的主体至少两个，内部决策也存在博弈

国外媒体通常不加区分的把中国政府和企业的行为不加区分，有时候是把企业的欲望想象成国家意志，有时候国家意志却无法通过企业行为表达。

我们先看看PPP模式的含义。PPP（Public-Private Partnership）即公私合作伙伴关系或公私合营模式，是指政府与私营部门之间为了提供公共产品或服务而建立的一种合作关系，是政府和私营资本合作的项目运作模式

通过引入市场机制提高公共服务质量和效率为主要特征，政府与私营企业共同参与风险共担、利益共享的长期合作关系，特别在基础设施建设、公共服务设施、市政工程、公共交通等领域，政府负责监管和政策支持，通过特许经营等方式获得投资回报。这种模式既可以缓解政府财政压力，又能提高项目运营效率，是现代公共服务供给的重要方式之一。

中国引入PPP本意是联合私人资本抑制政府乱投资乱决策，造成投资浪费、项目收益得不到保障容易掉入债务陷阱的国际先进的投资建设管理模式。不过，对于基础设施建设、公共服务设施、市政工程、公共交通等领域的项目，动则就是几十亿上百亿的投资，实际上在中国的私人资本是不具备条件的，更多的是代表国企央企的企业参与政府投资。国企央企的资金来源还是国有银行，在做大做强的考核模式背景下央企国企与政府的特许经营合作，就改变了PPP模式设定的专业投资决策、公私利益结合并制衡的机制，对于海外的国企央企投资也是如此。

回到扶南运河项目上，其一，柬埔寨方面其实也对中国式的PPP模式非常了解。将项目的政治意义搞搞挂起，非常符合中国企业决策的思维方式，同时表达柬埔寨民间资本也跃跃欲试，也向日本等西方国家递出橄榄枝。作为中国企业哪能放弃这么大的蛋糕，即使是个骗局也要去刀尖上舔血、火中取栗，况且中国企业也不是一家可以参与，太多人盯着这蛋糕。先不说不做、让子弹飞一会，暧昧的态度才是明智的选择。

其二，如果项目的经济利益研究上不好判断，不好推进项目，那就打国家大战略的牌。项目甚至与克拉运河联系起来，与制衡越南挂钩起来，与打破马六甲困局又一次结合起来，甚至想象着打通澜沧江-湄公河航道的伟大创举，认为国家在下一盘无比巨大的棋。很不幸，有时候中国的海外战略推动，恰恰是在内部条块分割的权力决策中难以统一国家意志，反而是企业满足国家资本考核的指挥棒才是最现实的“金手指”。

因此，中国央企不等于中方政府，企业战略不等于国家战略，并非是初心问题，而是不同的行为主体和利益考量导致的。

三、海外投资充满着“做局”和赌博

投资决策，天然的是资本说了算，无论是国家资本还是私人资本。无论是私人企业还是公有制企业，都存在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的“代理人问题”，管理层和股东（资本）之间一定存在冲突。表现在投资决策上，究竟是为股东的长久利益负责还是为管理层短期的经营考核目标负责的问题，偏好不同，决策就不同。

在中国国有企业对外投资上，就体现在内部的各种流程和复杂的管控上。例如，投资决策要层层报批，不仅仅是要经营层集体决策，还要向上级总部报批，最后要到政府对外投资主管部门报批（或备案）。各种批文批示一方面效率低下，另外一方面也是代表国家对国有资本的严格管控（同样也存在“代理人问题 ”）

可以说，内部投资决策和办理的相关批文手续过程充满着博弈。这其实是一种利益相互制衡的过程，也是保证一个系统睿智和控制风险的过程。当然带来的问题也非常多。首先是官僚主义和繁文缛节、效率低下。其次在审批过程中一样存在“代理人问题”，没有谁是国有资本的所有者，更多的是按照规章办事。如果经营层要功名成就，必要时候就要有所担当，甚至需要一些小聪明来打通某些刻板的一刀切的关节。

常见的一种手法就是绑架国家利益倒逼国家决策。对于海外这类复杂的大型基础设施项目，其实谁也看不清，或者充满着变数，谁可以料事如神，事先就笃定知道结局，事先可判断是风险？那么为什么不赌一把呢？成王败寇才是王道吧？

四、理性听取不同的声音

从事物的转化演变看，确实任何事情都可以赌一把。风险管理的逻辑是要视承担风险的能力而定。股市上这类故事比比皆是。我曾经接触的大老板，在缅甸投资上损失了千万，对于他就相当于几毛钱，风险不大，但是对于大多数小微企业就无法承受，不敢下注。这类场景好决策，因为优劣反差太明显。

还有一类就是不温不火的，风险有点大，但也不是容易判断的，放弃了就等于放弃了机会，不放弃又不知道风险有多大。这个时候听听各种观点，甚至反对的观点很关键。有时候还要利用一些风险转移的手段来保留机会、管理风险。

因此，很庆幸的是，美西方为了唱衰中国、与中国争夺话语权，动不动就对中国参与的海外投资泼脏水。但冷静地看，合理地听，也是一种海外投资的清醒剂。如果内部决策制衡机制失灵，更应该重视。